蔡鍔將軍的夫人潘慧英
在蔡鍔家譜上,記載著:“原配劉氏,清光緒11年乙酉9月16日(公元1885年10月13日)酉時生,生一女閨字菊蓮,適石臺白。
劉氏即劉俠貞。蔡鍔7歲時在山門鎮的大地主劉輝閣家中私塾發蒙。劉輝閣看出此子根器不凡,不但主動提供學費、書籍和食宿,還做主將弟弟的女兒劉森英許配給蔡鍔。這時他倆還小,成婚可能是在蔡鍔去長沙時務學堂之前,也可能是東渡日本之前。結婚后,蔡鍔給劉森英改了個名字,叫劉俠貞,從中可見他對劉氏的期許。婚后夫妻離別,蔡鍔外出求學,劉俠貞在家中侍侯公婆。
蔡鍔的父親于1901年病逝,此時蔡鍔還在日本。蔡鍔學成歸國后,任職于廣西,回家將母親王太夫人和劉俠貞接了過來。后來蔡鍔調往云南,又把母親和妻子送回湖南。云南光復之后,蔡鍔派專人回湖南接母親。但王太夫人很不習慣城市里的生活,又兼云南路途遙遠,不愿前去。劉俠貞雖然盼望跟蔡鍔相聚,但也只能遵循婆婆的意愿,陪著她在山門鎮。直到蔡鍔往北京任職,再次派人回鄉接母親。王太夫人這次被說動了,帶著劉俠貞和長孫女菊蓮(又名鑄蓮)進京享將軍兒子的福。
但這福沒能享多久。因為老袁要做皇帝,蔡鍔決心反袁,當然先得把家屬安頓好。他先是跟劉俠貞上演了一出雙簧,為小鳳仙的事大吵大鬧,然后以老母思鄉為名,派張亦齋護送王太夫人和劉俠貞,還有長女、次女和大兒子返回湖南。此后直到蔡鍔逝世,劉俠貞都沒和老公再見過面。她跟蔡鍔一生聚少離多,在蔡家的主要工作就是服侍王太夫人和照看小孩。
之后又配潘氏,清光緒20年甲午12月18日(公元1895年1月13日)午時生,生二子澤琨、澤珂;生女一,閨字淑蓮。”
前面說過,王太夫人進京的時候,帶著長孫女菊蓮,回鄉的時候,卻多出一個孫女和一個孫子。這后面兩位小朋友是潘惠英生的。潘惠英是云南人,出生于一個士紳之家。父親潘延權在昆明城里有些名望,曾擔任過普濟堂堂長。潘延權思想開明,在愛女年幼時便送她進女子私塾接受儒家傳統教育,稍長后又接受西式教育。
潘慧英非但聰慧好學,而且嬌小玲瓏,貌美如花,自然成為了昆明城中的名媛,追求者如過江之鯽。但她眼界很高,等閑之輩不可能獲得她的青睞。直到1911年,蔡鍔應云貴總督李經羲之邀,從廣西來到云南,潘惠英才等到她理想中的郎君。雖然蔡鍔比她大十三歲,而且已經有了家室,但這并不能阻擋潘惠英對蔡鍔傾心相戀。也許受到的西式教育讓這位云南佳人明白了一個道理,找到真愛才是最重要的,其它都可以不去計較。
面對潘惠英的溫柔、美貌和深情,蔡鍔無法不動心,最難以讓他抗拒的,乃是這位宛如明珠的女子受過高等教育,能夠站在平等的精神高度上,和他進行深入的交流,理解他,安慰他。大約在1912年夏天(也有人說是1911年10月),蔡鍔與潘惠英辦了一場簡單的婚宴。除了都督府的幾位重要人物和有關職員外,蔡鍔并沒有驚動其他人。婚后潘惠英絕無一般高官眷屬的張揚,她低調、安靜,很少和蔡鍔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。
蔡鍔生活簡樸,身為都督,主動把月俸減到60元,以至于潘惠英身邊沒有服侍的丫頭。當家中來客人時,潘惠英會親自下廚。教育家董澤年輕時受到蔡鍔賞識,把他選派為云南第一批官費留美學生。臨行前,蔡鍔設家宴為他餞行。餐前是一杯清茶、一碟炒豆,正餐則是潘惠英烹飪的幾個家常菜。這場簡單的餞行餐讓董澤終身難忘,因為他后來再也遇不到如此清廉的都督和如此賢惠的都督夫人。
在朱德的回憶中,蔡鍔在公務時間之外,幾乎過著與人隔絕的生活。用今天的時髦話語來說,蔡鍔是個宅男。除了工作之外,基本上就和老婆膩在一起。而潘惠英恰好是個宅女。兩人真稱得上是天作之合,感情之好,可以用如膠似漆來形容。蔡鍔去北京,潘惠英便跟著去北京。蔡鍔決定踏上一條充滿風險的逃亡之路,潘惠英便把女兒淑蓮和還沒滿一歲的長子端生(即族譜上所載的澤琨)托付給婆婆和劉俠貞,并且不顧自己已有身孕,執意要陪伴蔡鍔。蔡鍔一方面是拗她不過,一方面也是舍不得跟她分離,只有先派人送她到天津。
蔡鍔赴津后入住共和醫院,這可不是裝病,而是真的有病要治。雖然醫院有護士,但潘惠英還是以有孕之身服侍蔡鍔。直到蔡鍔決定從天津奔赴日本,再轉道香港、越南進入云南,萬里輾轉,于胎兒不利,潘惠英才被說服,由蔡鍔派人護送她先回云南。蔡鍔到云南之后,沒能停留多久,便帶兵入川做戰。軍務繁忙之中,他還不斷給留守昆明的潘惠英寫信,有時一天會寫兩封,思念之殷切,于此可見一斑。在1916年1月26日的信中蔡鍔寫道:“十六日啟行,按站北進,沿途俱安適。”這是在向愛人報告自己的行蹤。1月31號到了四川畢節后,他寫下了給潘惠英眾多書信中最有名的一封:“……余素抱以身許國之心,此次尤為決心,萬一為敵賊暗算,或戰死疆場,決無所悔。但自度生平無剛愎暴厲之行,而袁氏有惡貫滿盈之象,天果相中國,其必以福國者而佑余也。……”這樣的肺腑之言,只有對能夠高度理解自己的人,才會傾吐。
由此可見,在蔡鍔心中,是把潘惠英當作紅顏知己的。有讀者看到這里,也許會大嚷起來,人家是夫妻,怎么會不是知己呢?這大驚小怪的讀者肯定還沒結婚。要曉得夫妻之間,到白頭仍如陌路的并不罕見,相互之間不能理解的更是常見,真正是夫妻又為知己的,少之又少,是要修五百年才能修來的福分。蔡鍔鏖戰川南,退守納溪永寧河的時候,潘惠英在昆明城中生下了他們的第二個兒子。消息傳來,蔡鍔即給小兒子取名永寧(即族譜上所載的澤珂),除了表示兒子是川南之戰時所生外,還含有祝愿戰事早平,家國永遠安寧之意。倒袁成功后,潘惠英即帶著永寧趕往四川,與夫君相聚。不久后,又陪著蔡鍔遠渡重洋,赴日本就醫。蔡鍔逝世后,潘惠英將他的一縷頭發加入自己的發髻中,以示永不相忘。由于蔡鍔一生清廉,沒有留下任何遺產,21歲的潘惠英從此以教書為生,守寡到老。
毫無疑問,潘惠英才是蔡鍔一生中愛得最深的女子。可笑后人,津津樂道于蔡鍔與小鳳仙的萍水姻緣,卻讓這段真正生死相許的愛情傳奇,塵封在了歷史深處。如今,我要大聲地說出來,與周瑜小喬,李靖紅拂相并列的名字,應該是蔡鍔潘惠英。我相信,松坡先生九泉之下,如果能聽到我這樣說,應該會倍感欣慰、頻頻點頭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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