費了些時日,終于拜讀完了李清照的《漱玉詞》,總覺得要寫些什么,或者說必須要寫些什么。
面對這樣一個如此通透澄明的婉約女子,有些話不吐不快。就像面對你心中的她時的那種感覺,是壓抑不了,按捺不住的,仿佛于幽深巷弄里忽逢一地斑斕落花,那一種情趣并不是文字可以描述生動的,它存在于你的靈魂深處,積蓄醞釀,然后散發出沁人骨血的清香,帶著對愛的渴望里的淡淡憂傷,恰到好處。
幾多妖嬈,幾多綺麗,幾多纏綿,幾多銷魂。
讀李清照,我仿佛走進了一千多年前的宋朝,走進了她的生活,走進了她的情事。這位文采斐然的奇女子,注定要在宋朝,在中國文學史上百世流芳。她的詞婉約,溫潤,清新,秀麗,給人一種開曠的情真意切的毫不做作的意境。無論情深或意重,她都能只用素婉的字句淡淡說來,漸見深情。
她與趙明誠的故事是浪漫而又充滿波折的戲劇一般的演繹。有“賭書曉得潑茶香,當時只道是尋常”的閑情逸致;有“一種相思,兩處閑愁”的柔腸百轉;有“莫道不銷魂,簾卷西風,人比黃花瘦”的濃煙淡雨……
庭院深深,梧桐早凋,婆娑隱隱,葉上秋霜,闌珊綽綽,舉目所及,再添悲涼。這個女子心里的愁怨滲進了骨子里,再一點一點地從她的視線里流淌開來。夜來更兼細風吹雨,輕陰漠漠,這傍晚的斜風細雨如同蠱惑人心的藥劑,將人心里的指望一點一點的熄滅殆盡。人若梨花,怕是經不住這風吹雨打的絞磨,只能悲戚的謝去,帶著故作瀟灑的姿態。
她是人生惆悵客,多次的夫妻分離,注定了她的悵惘之愁。她于柳叢簾煙當中回憶舊時往事,舊時花,舊時衣,舊時簾幕,舊時煙爐,卻沒了舊時人,舊時情,舊時意。花期錯落,她開在暮春,他盛于初夏,彼此錯過了最美好的境況。思念的時候,她始終靜默無語,將自己深切的銘刻進那一山一水,一花一草里,將光陰征服,以她的智慧,以她的性情,連同我此時此刻讀到的憐人。
時光如水,靜默無瀾,這一點一滴的記憶碎片,如青絲落進寂靜的深潭里,惹起幾圈漣漪,再緩緩散了去,雖然依舊美好自持,卻有著不可回轉的悲哀。疼痛得美麗,寂寞得沉靜,雖然沒有整飭的優雅,完滿的結局,她卻依然執迷不悔于自己的曾經,強烈地疼惜著過往的意亂情迷。這不由得讓我想起了金庸小說里的不悔妹妹……
然而命運一次又一次的跟她開了玩笑,可這次卻奪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——趙明誠,只留她一個人煢煢孑立于這廣天廣地之間,孤苦無依。一個如此嫻靜的柔弱女子,卻遭到了這般對待,不可不謂上天不允。
“落花人獨立,微雨燕雙飛。當時明月在,曾照彩云歸”。孤寂的她是多么希望丈夫能夠踏著絢麗的七色彩云來尋覓自己,同撫一琴,共和一曲,雙雙游弋在這茫茫寰宇之間,可“淚眼問花花不語”的她卻始終沒能盼到那一天的到來。花開復花落,景物尚如舊,人情不似初,一切也都只不過是雕梁燕語的虛妄罷了。
徜徉在這《漱玉詞》里,我始終看到的是易安一個人的瘦弱倩影,那個她日思夜想的趙明誠,總是若曇花一現,而這僅有的幾次曇花一現,卻讓清照的世界繁花似錦。舊時事,就像熹微的燭火,明明滅滅復明滅,不被預知。縱然如此,她仍尚有一絲掛慮,一些念想。她要在死之前,將自己在塵世里的戲份演繹足,足夠到充分并且完滿。
情愛是柔軟的行走。真切動人的她是大宋朝的綺麗女子,亦是大宋朝徹骨的斷腸人,是愛之征人。她生來便注定要被流放至愛的刑地里,路途之上,前瞻后顧,都只不過是為了尋得生命中的那個男子的蹤跡,再沿著它,一點一點,步履蹣跚地完成這一生寂靜又漫長的旅行。
李清照就是這樣一位時光旅者,攜帶著不為人知的光輝,而這一些光輝總是透過她經歷的那些磨難被折射出來,并終被流傳。
人各有命。李清照本身的蕙質蘭心與稟異的文學天賦,以及她多歡喜、多舛錯的生涯之光,都注定她要成為一段傳奇。而那一些過去,激烈的,昂揚的,歡悅的,哀絕的,清淡的,凌虐的,瞬間的,漫長的,都將成為這個女子一個人的史詩里亮麗的風景。
見花開,又見花落,再回首,恍然如夢。夢里花落多少,唯有心知。
忘不了春已去,忘不了花已老,忘不了離別的滋味,忘不了相思的煩惱。
愛離別,年華損,是波折,是劫難,亦是考量,卻非是溝壑不能逾越,只要彼此心中根深蒂固一種愛之眷戀,那么彼此仍舊可以涉過幽深流水,踏去岸上,滿修行得正果。
佳期不可再,風雨杳如年。人生是一場奇遇,茫茫人海之中,她與他,在這滾滾紅塵里,輾轉蹉跎,來去匆匆。假如愛有天意,我想他們會再相見的,如初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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