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典奧組委有一位總監叫瓦西里.尼亞達斯,他應邀到北京介紹籌辦奧運會的經驗時,曾經談到,“服務絕非是挑選一些年輕美貌的姑娘,讓她們穿上高開衩、大腿隱約可見的旗袍,面帶格式化的微笑,去迎接賓客那樣表面而簡單。微笑應該是由衷的,服務應該是具體而實在的。”
尼亞達斯的這一番話,可謂點中了我國服務業的一個通病。我們的服務業,是美女最集中的行業。服務行業的招聘廣告,不僅重女輕男,而且重少輕大,重美輕“丑”。她們的職業裝,也多與高開衩旗袍有異曲同工之妙,即想方設法顯示她們的“長處”。最突出的,要數航空業。乘務員簡稱“空姐”。這兩個字包含兩層意思﹕一是女性﹔二是年輕。
前幾年,上海招了一批年長一點的所謂“空嫂”,就成了全國報紙爭相報道的新聞。年輕漂亮當然好,爽心悅目,但是也有缺點,那就是服務上很難到位。譬如內地航空公司的“空姐”,清一色漂亮小姐,清一色旗袍高開衩,清一色格式化微笑。要說該做的事,她們都一一做到了,可給人的感覺就是不自然、不輕松、不親切,微笑、說話、走路統統“格式化”。因為她們是年輕漂亮女性,就不敢太自然、太輕松、太親切,否則會被認為輕佻,會被“花心”的乘客誤解,會惹出是非來。這不是猜測,的確發生過“空姐”與乘客的桃色事件,有的還弄出了人命。所以,即使培訓時沒有“格式化”的要求,或出于自尊,或為了自護,“空姐”們也會自覺地“格式化”起來。
一些發達國家招聘服務人員,就與我們不同。他們注重的,不是外表,而是內在素質,所以沒有年齡、性別、身材、容貌方面的限制。在那些國家的商店、賓館,和藹可親、彬彬有禮的銀發一族,隨處可見。幾年前,我乘美國航空公司客機飛洛杉磯。上機之后,使我驚奇的,倒不是機艙的寬大,也不是內部設施的先進,而是乘務員的“五顏六色”﹕男、女、老、青,黑人、白人、黃種人,都全了,而且服裝也不統一。一位黑皮膚的“空中少爺”,走路連蹦帶跳,一有招呼,應聲而至,但不忘順手拾起地上的廢紙。還有兩位白人女性,胸前都掛著老花鏡,該是“空奶”了。遇到小孩,她們捏捏小手,摸摸臉蛋﹔對年輕的客人,拍拍肩膀,湊到面前聽你說話。我們的一位先生對小瓶子裝日本清酒很感興趣,喝了不夠,還想帶幾瓶回來擺在酒柜上。“空奶”聽懂了他的意思,笑著轉過身去,那表情告訴我們﹕“你拿吧,反正我沒看見”。周圍的人都被她逗笑了。從上海到洛杉磯,得十幾個小時,如果也是在“格式化”的環境里接受服務,還不悶死﹖
我國的服務業之所以不約而同地喜歡漂亮小姐,喜歡旗袍高開衩,喜歡格式化微笑,與我們的“面子文化”有關。重視“面子”,輕視“夾里”,重視表面,輕視實質,是“面子文化”的精髓。“面子文化”源遠流長,深入骨髓。在官場,它表現為“形式比內容重要”﹔在工廠,它表現為“包裝比產品值錢”﹔在商店,它表現為“外墻比內里豪華”﹔在社會,它又表現為“虛名比實績受寵”……而尼亞達斯帶給我們的卻是“夾里文化”,即“輕視表面,重視實質”。顯然,就對社會進步而言,“夾里文化”比“面子文化”更有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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